《周易密钥》: 论明夷卦六五“箕子”之歧义

发布日期:2025-04-12 20:31    点击次数:17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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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周易密钥》: 论明夷卦六五“箕子”之歧义

【提要】辨析尚秉和统论赵宾、刘向、荀爽、惠栋关于明夷卦六五“箕子”的异说,兼论孟喜“改师法”的是与非。一、关于尚秉和训明夷卦六五“箕子”为商纣王之辨析尚秉和认为明夷卦《彖传》的“箕子”是纣诸父(叔父)箕子,但是他却把六五爻辞中的“箕子”认定是商纣王,尚秉和《周易尚氏学总论》云:明夷六五之箕子,与《彖传》之箕子,绝对不同。《彖传》之箕子,纣臣也。六五之箕子,则赵宾读为荄兹,刘向、荀爽读为荄滋,王弼读为其兹,蜀才读为其子,而《焦氏易林》则读为孩子。孩子指纣,与《论衡》读微子之刻子为孩子同也。(古亥音皆音喜,皆与箕音通)且以六五之君位,而使纣臣居之可乎?马融知其不可,以箕子演畴,有帝王之德为解。然何以解于“箕子之明夷”?《彖传》谓箕子晦其明。今谓箕子明夷,则竟不明矣。尚秉和的主要论据是(《周易尚氏学·卷十·明夷》):1.“箕子”与“孩子”的读音相同:宋吴棫《韵补》云:古亥字音喜,亦音其。按亥字既读为其,则其字必读为亥。《淮南子·时则训》:爨萁燧火。高诱注:萁读为该备之该。即爨该燧火也。萁既读为该,于是亥、孩、刻、荄,与其、箕常通用。2.纣王为“孩子”:《书·微子》:“我旧云刻子”,《论衡》作:“我旧云孩子”。孩子谓纣,言久知其愚蒙昏愦也。是应为孩子,而作刻子。3.六五是天子位:六五天子位,孩子之明夷,谓纣昏蒙,惟其指纣。以上三点,最关键的是第二点纣王为“孩子”,《尚书·微子》的“刻子”和《论衡》的“孩子”果真是指纣王吗?王充《论衡·本性篇》说:孟子作《性善》之篇,以为“人性皆善,及其不善,物乱之也”。谓人生於天地,皆禀善性,长大与物交接者,放纵悖乱,不善日以生矣。若孟子之言,人幼小之时,无有不善也。微子曰“我旧云孩子,王子不出。”纣为孩子时,微子睹其不善之性。性恶不出众庶,长大为乱不变,故云也。这里王充认为“孩子”是指纣王为孩子时,并非是纣王的名字是“孩子”。叶惠兰《〈尚书〉微子篇“诏王子出迪,我旧云刻子”之“刻”字字义商榷》一文把“我旧云刻子”之“刻”字历代训解综合分类如下:刻,病也。《尚书注疏及补正》。汉·孔安国传、唐·孔颖达疏。刻,侵刻也。《经典释文》引马融说。唐·陆德明。刻,害也。《书集传》。宋·蔡沈撰。刻,害也。《尚书全解》。宋·林之奇。刻,害也。《尚书辑录纂注》。元·董鼎。刻,害也。《书经会解》。明·张治具。刻,害也。《尚书后案》。清·王鸣盛。刻,害也。《尚书句解》。元·朱祖义。刻,害也。《书经注释》。瑞典·高本汉。刻,害也。《尚书释义》。民国·屈万里。刻,雕琢也。《书古文训》。宋·薛季宣。刻,克也,有杀义。《尚书集释》。民国·屈万里。刻,损减也。《尚书正譌》。民国·赵延早。刻,亥也。《尚书今古文考证》。清·庄述祖。刻,责也。《尚书故》。清·吴汝纶。刻,克也,犹肩任也。《尚书古注便读》。清·朱骏声。刻,克子,谓克尽子道之子也。《尚书覈诂》。民国·杨筠如。刻,孩也。《尚书今古文注疏》。清·孙星衍。刻,孩也。《今文尚书考証》。清·皮锡瑞。刻,孩也。《尚书集注音疏》。清·江声。刻,孩也。《尚书考辨》。清·宋鉴。刻,即孩子,即指箕子。《书经弘道》。民国·廖平。刻,箕子也。《尚书补疏》。清·焦循。刻,箕子也。《尚书骈枝》。清·孙诒让。刻,箕子也。《尚书新证》。民国·于省吾。刻,箕子也。《尚书正读》。民国·曾运乾。刻,箕子也。《尚书商书研究》。民国·陈正香。刻,箕子也。《今古文尚书全译》。民国·江灏、钱武。可见,自古迄今,除了尚秉和一人外,还没有第二个人训“孩子”为纣王的,相反近代学者已逐渐倾向于训“刻子”为箕子,这使得明夷卦六五“箕子”是纣王叔父的身份更加确定了。有趣的是,尚秉和在《周易尚氏学·卷十》明夷卦六五的解读中,不知不觉地已认同“孩子即箕子”:《墨子·非攻》篇:“纣播弃黎老,贼诛孩子”,是孩子即箕子。古之所谓诛,不尽是杀。贼诛孩子,即幽囚箕子也。是应为箕子而作孩子。故此处六五之箕子,汉赵宾又作荄兹。夫墨子以孩子作箕子。这就是说,只要找不到“孩子”是纣王的依据,则赵宾读荄兹,刘向、荀爽读荄滋,王弼读其兹,蜀才读其子,都是纣王叔父“箕子”的假借。尚秉和的论证结果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反证:明夷六五之箕子即是《彖传》之箕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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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关于赵宾(孟喜)、惠栋的明夷卦六五“箕子”释读尚秉和《焦氏易诂卷十·明夷六五易林箕子之确诂》最后说:惠定宇于此爻历史,辨之綦详,有功先儒,嘉惠后学。惟不知震为萌芽为胎为孕。故不知荄滋之象,乃读荄滋为亥子。易明言天干则有之,言十二辰则未见也。尚秉和在赞扬惠栋考证“箕子”二字原作“亥子”后,又指出惠栋的失误,言《周易》文字有天干无地支,古读“亥子”不圆满。惠栋训“箕子”为“亥子”如下(《周易述》):“其”与“亥”“子”与“兹” ,字异而音义同。……五本坤也,坤终於亥,乾出於子,用晦而明,明不可息,故曰其子之明夷。明夷反晋,晋,昼也;明夷,晦也。以十二辰言之,七日来复, 则当子;以十日言之,自暗复明,则当旦。“坤终於亥,乾出於子”,这是指十二辟卦,坤卦为十月,阴气之终最盛,然后就是十一月复卦为阳气之始(即乾阳出於子),还可以理解为亥时为晦夜之终,子时为明日之始。惠栋的解读有个致命的缺陷,十二辟卦或属于《归藏》体例,并非《周易》体例,《周易》成书时期也没有使用十二时辰之制,而是使用分段纪时制度,故“坤终於亥,乾出於子”其说无证。《周易》古经中的时称有“朝、日中、昃、莫夜、夕、夙”,《诗经》中的时称有“东方未明、会朝、日之方中、昏、夕、宵”,《尚书》中的时称有“昧爽、朝、日中、昃”。惠栋的解读,当是受了汉赵宾的启发。《汉书·儒林传》称:蜀人赵宾好小数书,后为《易》,饰《易》文,以为“箕子明夷,阴阳气亡箕子。箕子者,万物方荄兹也。”宾持论巧慧,《易》家不能难,皆曰非古法也。云受(授)孟喜,喜为名(称扬)之。后宾死,莫能持其说,喜因不肯仞(承认),以此不见信(伸)。……博士缺,众人荐喜。上闻喜改师法,遂不用喜。赵宾当时使用了阴阳术数理论论证“箕子”为“荄兹”,虽然不是《周易》体例的古法,但当时的《易》学家又不能驳倒他。赵宾与孟喜为师徒关系,“云受(授)孟喜,喜为名(称扬)之”,但是赵宾的释读不符合孟喜卦气理论,明夷卦在八月寒露、霜降之间,故赵宾之所谓“阴阳气无”或“万物荄茲”与卦气没有什么联系。这里显然也不符合《乾凿度》的八卦卦气(乾制之于西北方,位在十月。坎藏之于北方,位在十一月。)笔者试以《说文》推之(《说文》引孟喜《易》,或有赵宾、孟喜的思路):《说文》:“亥,荄也。十月,微阳起,接盛阴。”“子,十一月,阳气动,万物滋。”赵宾以离为日表示阳气,坤为纯阴,明夷卦下离上坤,阳气被纯阴抑制,故曰“阴,阳气亡:箕子”,盛阴即坤卦,相当于十月,即亥月,荄也。盛极则衰,故阳气动,相当于冬至一阳生,是十一月,子月,滋也。故曰荄兹。赵宾的思路当与十二辟卦有关,窃以为十二辟卦属于《归藏》体例,《周易》并未采之。所谓“《易》家不能难,皆曰非古法也”当是指赵宾的解读不属于《周易》传统体例,但是谁也没有资格推翻十二辟卦这类象数理论。赵宾在世时孟喜称扬之,当赵宾去世以后,孟喜又不承认赵宾的学说,这说明孟喜也自知十二辟卦非《周易》“古法”。但孟喜掺杂阴阳术数的习惯没有改变,故“上闻喜改师法,遂不用喜。”由于孟喜不维护《周易》道统而失去了官禄,但他是在传播《周易》道统的同时兼为弟子们传承了卦气思想,卦气是阴阳历法与《易》结合的产物,也是宝贵的文化遗产,所以我们后人仍要纪念他。补记近读《古籍整理研究学刊》2009年03期,学者梁韦弦刊文——《关于<易·明夷>六五爻辞之“箕子”的异说》,该文根据《明夷》卦爻辞和《彖》《象》二传的文义及文献相关记载,论证尚氏之说不能成立。文中说:指“箕子”为纣与《彖》《象》二传文义不合。就《明夷》六五爻辞与《彖》《象》二传的关系来看,《明夷》经文中只有六五爻辞说到了箕子,故《彖传》所说的箕子一定是就六五爻辞说的,或者说《彖传》说的箕子就是六五爻辞说的箕子。《明夷》的《彖传》云:“明入地中,明夷。内文明而外柔顺,以蒙大难,文王以之。利艰贞,晦其明也。内难而能正其志,箕子以之。” 六五的爻辞说“箕子之明夷,利贞”,《彖传》说到卦辞的“利艰贞”;六五的《象传》说到“箕子之贞,明不可息也”,《彖传》讲晦其明也。可见,《彖传》说的“内难而能正其志,箕子以之” ,说的就是六五爻辞讲的箕子。这是从卦爻辞与《彖》《象》二传的语言联系上来看。如果从事实的逻辑上说,假设如尚先生所说六五爻辞之“箕子之明夷,利贞”是指纣说的,那么“利贞”又是何义?如果说纣能“内难而能正其志”,这显然与事实不合。如果说这是劝诫之辞,按尚先生的说法则应是告诫纣的。《周易》是周人的东西,而周文王会去告诫纣吗?文王的“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”,本就是养纣之晦而图之的。而且,从《尚书·微子》和《史记·殷本纪》、《宋微子世家》来看,比干谏死,箕子为奴,纣之恶显然是无可救药的,以周文王的智慧,会去作这种无足轻重,不明不白的劝诫吗?就尚先生“惟其指纣,故《彖传》推及于文王、箕子。不然,《彖传》之箕子,胡以无一异读哉”的疑问来说,经传之关系,本是经文先有,经文之箕子有异文而《彖》《象》二传皆作箕子而无异文,这只能说明《易传》的作者知道六五爻辞箕子虽有异文而实皆为箕子,说明不了别的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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